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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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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三

恍惚之間,史佩均仿佛聽到了劉禪嗣……不,應該是少年劉禪嗣的聲音。他緩緩蘇醒過來,看見楚楚抱著膝蓋坐在一旁陷入自閉,猛地回想起方才經歷了一場飛來橫禍,於是焦急地爬起來道:“楚楚,你怎麽樣?”

“……我沒事。”楚楚埋著頭,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史佩均如釋重負,又不禁奇怪道:“發生什麽了?你幹嗎這麽坐著?”

楚楚沒回話,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地面。史佩均低頭一看,是一件染血的襯衣。

“他不見了。”楚楚慢騰騰地擡起頭,看著史佩均說,“他到底是什麽人?”

史佩均一頭霧水,“誰?”

“一個小孩。”楚楚心情低落地道,“他消失了之後,你身上的傷就自動愈合了。我四下找了一下,東西也確實不見了。”

史佩均越發糊塗了,“你到底在說誰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楚楚勃然大怒,“他說東西背叛主人救了我這個廢物,恨不得要把我殺了!”

史佩均楞了楞,靜心思考起來——那只王八的存在,眼下只有自己和楚楚知道。那人說它背叛了主人,說明他知曉它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難道……

“你說,那人是個小孩?”

“頂多十歲出頭,就穿著地上那件衣服,連褲子鞋子都沒穿,身上還都是血。”楚楚心有餘悸地說,“創飛我們的家夥,八成是被他解決了。他……是異類吧?”

史佩均環顧四周一圈,仔細回味起方才半夢半醒之際聽到的聲音來。雖然不清楚他為何以幼年的模樣現身,但除他之外,應當也沒有其他人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頓了一下,“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楚楚瞠目結舌,木頭人似的呆住了。

“他這個人十分怪異,我也搞不懂他的想法。既然他消失了,那他應該是不想繼續待在這兒了。”史佩均說著,忽然話鋒一轉,“抱歉。楚平的屍身,大概率是找不著了。”

楚楚雙目驟然失色。

“對不起。不過他和我說過,他是在無意間撞見了那場車禍,出於某些原因,這才借用了楚平的身份。”史佩均不知劉禪嗣此話是真是假,但如今也只能當成真相來說了,“如果你不想放棄的話,我也會全力幫……”

“夠了。”楚楚心灰意冷,站起來道,“你要去希和學校是吧?那就走吧。”

望著他的背影,史佩均欲言又止,遲疑了一下,安靜地跟了上去。

“金嬌,你沒事吧?”

“我沒事!”見和玉笙從宿舍樓裏沖出來,黃金嬌連忙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笑容滿面地回道。她好不容易熬到大漩渦退場,累得腰酸腿痛,此刻只想躺下來睡大覺,卻又不能在和玉笙面前失了風度,只好暗暗咬牙堅持。

“楚老師呢?”和玉笙四處望了望,“我看不到他。”

“他……”話音未落,黃金嬌手中那把布滿裂痕的骨刀毫無預兆地碎成了粉末。她雙眼一瞇,聯想起劉禪嗣以幼年姿態匆匆離去的場景,心裏隱約有了猜測,“他走了。”

“走了?”

“嗯。大概以後都不會來了。”

和玉笙若有所思,沈默不語。不多時,史佩均的呼喚令他回過了神。

“玉笙!”

“佩均?”和玉笙驚訝地循聲一望,只見史佩均急不可耐地跑過來,身後還跟著一位長相與楚平有幾分相似的人,“你怎麽來了?”

史佩均牽起他的手,關心道:“擔心你。”

“我很好,多虧了金嬌和楚老師。”和玉笙說罷,看向一臉陰沈的楚楚,“這位是?”

“楚老師的堂弟。”

“楚老師他……他走了。”想著楚平的話題不便在此提及,和玉笙只能說出自己目前知道的,“抱歉,你應該是來找他的吧?”

楚楚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和玉笙又看向史佩均,不由得傷心道:“對不起,佩均。玉玉它……”

“我知道。”史佩均溫聲安慰道,“沒關系的。你沒事最重要。”

突然,黃金嬌擡手示意他們噤聲。史佩均轉身一看,不知何時,一大群克異體正在迅速逼近,看著裝,應當是生活在學校附近的居民。

“玉笙、楚楚,你倆都進宿舍樓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許出來。”

史佩均說完,從腰間抽出麻醉槍。他離開醫院時走得太急,彈藥帶得不多,這麽多數量有些難以應對。下一刻,一抹黑影倏地從後方閃到前方,才一眨眼,一排克異體便像多米諾骨牌般地倒下。其他教職員工也紛紛從宿舍樓裏走出來,擺出一副幹架的架勢。

樓蓮得意洋洋地從敵人陣前躥回來,看了眼詫異的史佩均,亮出拿下一血的蝴蝶刀,“被保護了這麽久,現在,也該由我們來守護這所學校了。”

與此同時,附二醫新院區門口,看著再次大軍壓境的克異體,褚思不由得腹誹這些玩意兒究竟從哪兒來的,像害蟲一樣滅了一波又一波。然而方才一戰才結束沒多久,現下又面臨這麽多敵人,人手的確有點緊張。這時,一人走了上來,與她並肩而立,“史佩均那混小子跑路了,現在指揮權在誰身上?”

褚思一轉頭,竟然是歐陽堯旭。

“你出來幹什麽?這裏有我們擋著,快回去。”

“當了那麽久病號,也該拾起我管控局策處部行動專員的身份了。”歐陽堯旭掏家夥解開保險栓,認真地說,“放心,今天的針全都打完了,易弦也說活動一下身體有利於恢覆健康,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看出他並非出於逞能心理,而是真心想來支援,褚思收回目光,專心面向敵人,“警衛暫時由我指揮。不過,我是一組的人,不要讓我沒法向你們三組交代。”

“我盡量。”歐陽堯旭舉槍瞄準,凜然地扣下扳機——

申姜混跡於異類界多年,除了給人接腿接手之外,還有一個絕佳本領,那就是像貓一樣有九條命——其實不止九條,她有多少個可用於更換的身軀,就能在被肢解以後“覆活”多少次。不過,出於其別具一格的審美和完全沒個卵用的強迫癥,每具備用身軀雖然在外貌上大同小異,但在功能上可是天差地別。這也是她上次被風逸才輕輕松松秒殺,但這回面對兩只窮兇極惡的克異體,卻是臉不慌心不亂,甚至迫不及待大幹一場的理由。

她一面背著沈連寂,兩只眼球突然變形,緊接著一對激光直射出去,爆掉了他們的腦袋。由於估算錯了距離,申姜沒能在放了大招之後維持葉片不沾身的風度,被幾滴飛濺開來的血弄臟了下巴。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她來一段臭屁。

“嗚呼!我實在是太帥了啊哈哈哈哈哈!”

沈連寂默默看著她傻笑,未予置評。

“唉,早知道,我就不把我的小可愛們叫出來了,都沒有機會出場。”

申姜身後排列著一眾人偶,表面上與其先前據點裏的那些假人差不多,可內裏卻是荷槍實彈,相當於人形自走槍炮。沈連寂有幸在前世以敵對的身份體驗過一回,的確是與其傻逼性格截然相反的實打實的可靠。

然而興許是她笑得太大聲了,把潛藏在附近的克異體全部引來了,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們便被黑壓壓的扇形包圍圈套中了。申姜嘴還大大地張著,但新一聲“哈”卻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像被強行禁言了似的。

沈連寂:“……”

“呃,祖宗。不是我不想帶你,而是這數量太多,光憑我的小可愛們可能沒法解決。要不你先走,我殺光了再去找你。”

她語速飛快地說完,生怕遭沈連寂的視線背刺一般,忙不疊將他從背上抓下來一丟,近旁一個人偶立刻上前展開雙臂,穩穩當當地接住了。這人偶遵從主人的命令,不給沈連寂多看她一眼的機會,馬不停蹄地跑走了。申姜沒了包袱,目光一掃人山人海的克異體大軍,一邊脫了高跟鞋一腳踢開,一邊用發繩把大波浪卷發紮起來,右手拇指一抹嘴唇,把濺到上面的血漬連帶著唇釉一起擦掉了,“聽說約瑟夫·李這死老頭在前世把我玩得很慘,姑奶奶這一世不發發威,難消心頭之恨!”

話音一落,位於其後的人偶們紛紛轉變成攻擊模式,有的十指指尖像蓋子一樣打開,如刀劍般鋒利的三棱刺赫然從手指裏伸出;有的兩條小臂突然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兩邊皮膚像抽屜似的縮進去,漆黑增量的槍膛和炮膛接二連三地從中探出。申姜一個響指,人偶們頓時眼中閃現暴戾的紅光,如潮水般湧向敵方,而她自己亦像孔雀開屏似的,各種彪悍的武器一齊從背後亮出來,隨手抽了一把利斧就沖了上去。一時間硝煙四起,血光漫天。

且說那帶著沈連寂逃跑的人偶一路狂飆,但還是不幸地撞上了幾名雜兵。那人偶立刻改為單手懷抱沈連寂,左手變成機槍一陣掃射,然後繼續跑路。就這樣不知遇上了第幾波克異體,這人偶的子彈耗盡,只能把三棱刺架在身前戒備,暗中計算逃脫的辦法。

突然,這些外表堪比喪屍的家夥們齊刷刷地停下來,張開被“黑死病”溶化到不成形的嘴巴,血漿裹挾著一顆顆蟲卵低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沈……沈同學……”

這一聲呼喚讓那雙麻木到對血肉橫飛的場景也冷若冰霜的眼眸略微睜大,沈連寂轉過頭,竟看到那些五官殘缺的克異體集體提起嘴角,做出駭人詭異的微笑表情。

而他們背後之人似是還不盡興,像得到了新玩具的稚童似的,樂此不疲地借由他們的嗓音,一字一頓地道:“我、在、等、你。”

那人偶雖然未智能到能推算出這是個什麽情況,但見敵方站著不動,便趁機沖上去一刺,直接貫穿了一個克異體的頭顱。緊接著,它又攻向其他克異體,但他們卻無動於衷地幹站著,仿佛等著它來免費來給自己疏通長滿寄生蟲的大腦。

那人偶解決完敵人,正要繼續帶沈連寂上路,可就在這時,兩把西瓜刀驟然橫飛而來,一左一右聯合夾擊。人偶來不及避開,當即把沈連寂往安全地帶一扔,繼而被其中一把刺穿脖子,又被另一把從身側捅進胸膛,吐了一口黑煙,當場報廢了。

沈連寂那身細骨頭缺乏脂肪和肌肉的保護,砸在地上一整個就是硬碰硬,疼得快要散架了。他努力撐起上半身,尚未坐起來,就被冰冷的長刀抵住了喉嚨。他一擡眼,只見喬無艷拖著半身不遂的軀體,慢吞吞地靠近。

她此刻已是病入膏肓的狀態:身上七成皮膚千瘡百孔,每個窟窿都潰爛不堪,像是被煙頭燙過一樣,殘留著形似煙灰的壞死的皮膚組織,加上她本就相貌不佳,如今又被疾病毀容,連口罩也戴不了,看上去比怪物還要恐怖。她每走一步,發黑的膿水都會順著被浸濕的衣袖和褲腿滴落,一股瀕死的臭味撲面而來。毫不誇張地說,她早就兩腳都踏進了棺材,只不過深深的執念讓她無法安心地死去,這才造就了還能行動的奇跡。

她費勁地來到沈連寂面前,從喉嚨深處擠出惡狠狠的話語,“……我要殺了你!”

沈連寂冷漠道:“你嫉妒約瑟夫·李把劉嬋娟留在身邊,專門挑七夕殺人洩憤。現在,又嫉妒我嗎?”

喬無艷不懂這病怏怏的臭小子哪來勇氣這麽說話,一怒之下令刀刃劃破對方頸側的皮肉,滲出了鮮血,“李醫生他……他……”

“剛才確實是約瑟夫·李在利用克異體傳話。”沈連寂冷冷地說,絲毫不懼怕刀刃繼續深入,“他已經獲得了他想要的,讓我過去找他。”

喬無艷把牙咬得“咯吱”作響。

“如果你要違背他的意願殺死我,請便。”沈連寂面不改色,“但我死了,就再沒人帶你去他那邊了。”

誠然,喬無艷之所以撐到現在,正是為了聽到約瑟夫·李親口解釋拋棄了自己的原因,否則她死不瞑目。然而她不明白,為何約瑟夫·李總是心心念念著沈連寂,就好像在蕓蕓眾生之中,唯有他才能入他眼。

“……好。”半晌,喬無艷總算做好了決定,“要是你敢騙我,我保證把你碎屍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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